倡导自由、自律、自强的大学校园,难免会有些不合时宜,带点危险气息的新型娱乐方式,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热闹上演。最初,我只是听闻有人玩得风生水起,日赢过百,后来听得多了,离藏在“深巷”里的人群近了些,亲眼见证过他们生活的丰富多彩,蠢蠢欲动的心终是按捺不住,朝着大家追逐的“快乐”出发了。我索求不多,三两银钱而已,怎奈“贪”字一沾,再小,它也能掀起命运里的一场惊涛骇浪。
01 我心摇摆,觊觎横财
“哎,你最近还玩吗?这周我赢了不少。”
“玩啊,比赛这么火热,怎么能不玩。前天XX球队太给力了,赚了半个月生活费,爽歪歪!”
大三,离毕业日愈发接近的时段,校内此起彼伏的相似对话,动摇着我琢磨和规划未来的心。
话头的主角,是当时不少校园都很流行的手机彩票网站,应用商城都允许出现的玩意儿,学校里玩的人很多。我花钱向来缺少节制,家里给的资金又有限,赢钱的诱惑激起好奇心,我揣着赚点生活费的想法,点击下载了认为靠谱、真实的陌生网站。
毕竟属于未知领域,刚入局时,我下得很小,都投10块、20块的注。对还没“养熟”的赌客,听说平台必然会给些甜头,果不其然,“新手运”立即召来最初的赢利,我连续3天猫在寝室里下注,赢到6000多块钱!
后来,从大脑回溯的惨烈输钱记忆里,我反复思量,总算明白万恶的“开局新手运”,不过是针对性控制某些老玩家、迷惑新玩家的噱头。比如让输到一无所有的赌博老哥,以为换个新平台就有机会回归巅峰;再比如让局外跃跃欲试的新人玩家,以为这是个铁律冲动入局,心理学上称其“幸存者偏差效应”。
言归正传。72小时赢了几个月生活费,超额达成原定预期收益,我本该满足退场戒赌,去买上我心心念念的新款手机耍玩。可人的胃口,也不知怎的,很容易能被养叼,我想赢更多,没提现,用一个中午,把赢的几千块钱,都倒回输向庄家的金库。
我急了,偿还消费贷、购置新手机、增加生活费,几个小时全部化为泡影,这如何忍得了?我连忙登录借贷平台,疯狂套现,想要翻本,赶紧拿回方才被我看轻的6000块。
慌中出乱,定律不破。回本的执念,对应的场景,是身上有多少钱,就下多少的注,那时尚未被严厉打击的校园贷,瞬间剌开我的债务坑,踩着毕业的点,我爆发了8万左右的赌债。
父母得知我赌博欠债,不曾对我言语怒骂和动手,简单批评一顿,便掏钱把我坦白的负债一次性给还清了。
说到这里,不得不说赌博群体,大部分人确实挺幸运,第一次犯的时候,几乎都能轻易获得原谅。但也正因如此,多数人愈发不懂珍惜能改过的绝妙机会,就此戒赌,反而总会一犯再犯,我也属其中之一。
02 轮回不断,赌祸生乱
近8万的红票子,只换来不到半年的安宁,几个月后,我被先前故意藏下的几千块债务尾巴,诱发了第一次复赌。
此前,我暗想,这么点钱,与其说出来遭父母指责,不如不说,瞒着也没多大事儿,我有工作、有收入,能扛住。哪知道,被赌拐走理性的人,看见的赌债不叫债,叫复赌的借口,叫放纵贪欲的理由。
无巧不成书,就在这时,我无意间知道了个外围赌博网站,两相碰撞,便寻思玩几局,报销掉先前的债务遗留。
“还完债,就戒赌”,我用无数赌博老哥自我欺骗的由头,再入赌局。谨慎再谨慎,暗示复暗示,我循环洗脑告诫自己“不能上头,点到即止”,没两三个月依然铩羽而归,负债几万。
怎么办?除了坦白,没法儿办。找到了家里人,说清前因后果,父母较之前心态复杂了些,不那么快帮我还清了,而是间断地还,以要求我戒赌为由,但终归是还清了。
或许“重蹈覆辙”是好赌者的常态,第三次坦白距离上次,也仅止短短数月。
这次坦白,我明显能感觉到父母累了,不太想管,经过商量,他们决定把我送到姐姐的工作地接受管控,同时拿我工资以偿还又一次欠下的债。
到了新地方需要适应,又刚逢赌里吃瘪,我好了两个月。随后再度犯瘾,当我全神贯注瞅着投注界面,焦急等待想要的结果出现时,姐姐偷偷来到身后,把我当场抓包,第四次坦白,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来了......
姐姐严肃教育一番,把事情捅到父母那里,结束了我的异地管控,将我送回了老家,联合父母监督我戒赌了一年,并在此期间一点点还清了前期积累的债。
债是还了,但我的赌瘾没随债而消,反而因压力消散,日子慢慢变好,翻身重新掌控生活的当天,就想着赌两把报销点支出,再次启动复赌的魔咒。
这回运气不错,两三个月连续得利,赢了60多万,完美实现我“且花且赢”的理想目标,只是“倍儿爽”的感觉,没停留太久。
03 婚姻带赌,不见生路
我结婚了,攒着那几十万赢来的钱,过着跟婚前一致的赌博生活。
几十万一夜消失,不赌前是天方夜谭,参赌后是稀松常见,就两三天,真的就两三天,我账户里的阿拉伯数字就只剩0了。接下来的剧本,是再熟悉不过的疯狂追本,上头负债,金额20多万。
媳妇儿很快发现我赌博欠钱,通知了家里人,闹着要离婚。
父母被惊动,意识到情况不受控制,再下去只会越来越糟,于是到网络上四处查询,想找到合适的解决办法。也许是缘分吧,母亲搜到了家戒赌中心,细细咨询详聊过,想带我到戒赌中心看看。
我不想去,万般保证戒赌,最后两家人商量,戒赌中心可以先不去,但要对我实行管控,只给用平板,不用手机,不把钱交我手上,至少先把婚姻保住。
不愿意家庭离散,还不起现有债务,考虑到这两点,我坚持戒赌了大半年,一次没再碰过。
六、七个月,时间不算长,可对一个每分每秒都在压抑赌性的人而谈,它足够长了。被迫抑制赌性的结局,是今年得以重执智能机的第一时间,我首先下载打开了熟悉不已的赌博网站......
拿积蓄赌,再借钱赌,老一套的流程,总共输了十几万。万幸的是,有过前几次篓子,家人故意放网贷逾期,花掉我征信,借不了钱,一来遏制住了我的赌欲,二来都是朋友圈子借的钱,有机会协商偿还。
本想瞒着家人,谁知赌博受害家属的直觉大多敏感,母亲关注几日,快速察觉到异常,说道:“你是不是又赌了?那么多次了,我看个一两天你的状态,就知道你肚子里憋的东西是不是赌。”
撂话直白,瞒的必要没了,我坦白复赌欠债,母亲提议全家一起到戒赌中心求助,媳妇儿没能忍,一句“你为什么又赌了”的质问后,铁了心要离婚。自知理亏在我,虽不愿意,还是只能无奈同意。
04 戒赌共济,调整自己
跟媳妇儿登记过离婚,父母陪我到了戒赌中心,我放下以前内心的排斥感,放下认为只有彻底管理,没有钱,才有可能戒赌的个人观念,好好地践行了戒赌计划。
赌瘾认知学习上,我知晓了作为赌博里的底层消费者,本人拿出钱是必然,拿回钱是偶然,以及赌里的陷阱是如何层层设置的。父母则对赌有了新的认知,解开了多年来的疑惑,明白了为何每次把钱还清,没债务压力,孩子还是会去玩,这不是行为问题,而是心理问题。
家庭心理疏导上,我告诉父母这些年来,始终断不了赌的深层内因:希望他们看到我成功,想通过赌满足虚荣感、树立自尊心。放下内心芥蒂,相互坦诚内心,我同父母完成了几年前就该去做的有效沟通。深度聊天结束后,我还定下了每天与他们联系,双方各自分享生活的计划,现在仍在坚持执行中,父母很开心,状态肉眼可见地在变好。
这段时间,内心很平静,心里不用藏事儿,感觉神清气爽,每周坚持早读、运动、出门溜达,简单且规律。
目前,我把“戒赌”一事排在首位,因为我心里清楚,戒不掉赌,干再多事、赚再多钱都是变相给狗庄打工,白搭。为了保障未来生活、工作、家庭的运行轨迹正常稳定,等到复赌高危期过去,我打算好好思考下以后的路,理清以后想从业的方向。
我感到很庆幸的一件事,是我造成的近百万赌博损失,在家庭的承受底线内,如果不是父母多年努力,相信很难兜住我的错误,内心的感激,无以言表。赌博啊,其实能伤害最深的,永远是家人,希望所有老哥们都能及时回头,至少为了爱我们的父母,加油!
写在最后:
这几年,我们采访过不少赌博受害对象,很多故事的走向脉络差异很小,仅存在家人态度、输赢金额、经济条件上的微妙区别。本真实故事主角的父母,属于较早对外力戒赌有概念的,因此能在家庭迈入更坏的处境前,及时止损,将本人从深渊拉回现实。
一个小小的陌生平台,就有能力撬动一个家庭的根基,网络赌博就是这种可怕的事物。它看似输赢可控、出入局可控,实则很容易使赌博本人的心理、行为、情绪失控,沦为被庄家摆布的赌桌木偶。切莫贪玩尝试,沉迷则是地狱!
早点戒赌,才有出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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